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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／紀淑芳

「我的選情不重要，花博辦好才是實際！」郝龍斌言猶在耳，卻抵擋不住排山倒海而來的弊端和民怨。副市長李永萍、競選辦公室主任莊文思、市政顧問任孝琦集體請辭獲准，郝龍斌自斷手腳保命。在藍寶寶鐵衛軍密度最高的台北城，提供了郝龍斌「蝦米攏無驚」的勇氣，卻也令他輕忽了危機的嚴重性。

二○○六年，郝龍斌第一次參選台北市長，當時對手幾乎將炮火鎖定在他父親郝柏村及家人身上，包括拉法葉弊案、郝家特權等清廉問題，都遭受強大質疑，當時很多人開玩笑說「像是郝柏村在選舉」。儘管如此，四年前的郝龍斌站在浪頭上，氣勢銳不可當，連當時的國民黨副主席吳伯雄都忍不住稱許：「龍斌的民調從來沒有拿過第二名！」那一役，郝龍斌超越了郝柏村，大贏綠天王謝長廷一六．七萬票，替郝總長把山頭攻下了。

三年多以來，不知道從何時開始，「郝第一」的稱號卻逐漸退隱江湖，取而代之的是「宅男」、「丁丁」、「好憨」等代號，郝市長的施政滿意度更是不斷「倒退嚕」，動輒在全國各縣市排名裡吊車尾，不時和台北縣長周錫瑋等後段班縣長「齊名」，最近的這次更掉到二十一名。這三年多來，郝龍斌始終沒能超越郝龍斌，成為他連任之路最大的挑戰。

像政務官，不像父母官
不搏感情，民調吊車尾

上任頭兩年，郝龍斌把市長這個父母官角色，當成政務官在做，他堅信為政不在多言，是個不愛作秀，也不愛露臉的市長。

他出席公開場合有「三不」：不背稿、不扮裝、不客串，幕僚被交代準備講稿要避免用太難的字眼，要淺顯易懂；曾經有一次，郝市長勉為其難答應扮裝，卻無巧不巧有人在後台撞見他，忍不住指著他的裝扮哈哈大笑，臉皮薄的郝龍斌滿臉通紅，當場拂袖而去，連那場活動也缺席了。

那時因為郝市長「宅」過頭，市議會裡郝龍斌的新黨同僚私下都幫他打圓場說，因為郝在十幾年前生了一場肝病，不能交際應酬或太過勞累，「宅」是情非得已。據郝幕僚後來透露，大家都多心了，郝龍斌當年雖曾被醫生診斷患了「肝癌」，動了手術後發現虛驚一場，以現今醫療技術來看，甚至連刀都不必挨。其實，軍人家庭出身的郝龍斌，就是個時間一到就要吃飯、睡覺的健康寶寶，他還曾向媒體透露他的養生祕訣之一，就是堅持晚上十一點前就寢。

當初不管是被稱宅男市長、抑或貓纜凸槌，郝龍斌的民調頂多受點皮肉傷，未真的傷及筋骨，顯然民眾並不認為市長得「趴趴走」才有在做事，至於貓纜是馬時代的決策，民眾也沒「算錯帳」。郝團隊成員不諱言，是直到文湖線頻頻當機，才重創郝龍斌，花博、新生高更考驗著市府的治理及應變能力，施政滿意度從此進入「黑暗期」。

儘管郝龍斌在議會總被議員批評太過傲慢，在內部管理上，他並不像在外面展露的那樣剛猛，官員形容，市政會議裡，郝龍斌絕少當場質疑或挑戰部屬報告，姑且不論他是因為寬厚，還是對問題了解不夠深入，總之，他「不是那種會讓人在報告前一晚睡不著覺的首長」。在眾人眼中，郝龍斌既不像走在部屬前面引領方向的長官，也非緊盯細節鎖螺絲的類型。儘管如此，郝市長一旦決定的事情，就八匹馬都拉不回來了。

文湖線重創施政能力
「一王二后」下台擋子彈

例如，眾人對於選前推「路平專案」，期期以為不可，因為全台北市有七、八百條道路，每年只能完成一百條不到，得花六、七年才能做完，但是郝市長就是有「說一不二」的guts（膽量）；又如台北市設「一九九九」專線，被郝團隊喻為「如果市府螺絲鬆了，絕對不敢設這支電話」，但也因為這是招牌政績，出包不得，市府人員透露，市政會議裡經常花很大的時間在回報「一九九九」的處理、結案進度，公務員疲於奔命忙著處理瑣碎、突發的事件，往往流於「只見秋毫，不見輿薪」，排擠其他業務。

副市長李永萍下台前受訪不諱言，郝市長「想法和企圖心都很強，想讓台北脫胎換骨，因而同時間開了太多條（戰）線，同仁工作量太大，小細節便不容易兼顧」。

郝龍斌神經線條比較粗，領導風格管大不管小，幕僚角色愈顯重要，外界戲稱郝龍斌身邊有「一王二后」輔佐，即這次下台的莊文思、任孝琦（莊文思妻子），以及李永萍。

莊文思是郝龍斌擔任台大教授時期的同事，長期來他雖掛名市府無給職顧問，卻無疑是郝幕後最重要的政策乃至政治捏麵人之一，是個名士派；任孝琦早年曾任魏鏞、丘宏達、馬英九（國民黨副祕書長時期）等人的祕書，從郝龍斌參選立委開始，一路相隨，這一對市政圈私下稱呼「神鵰俠侶」的顧問夫妻檔，同心協力輔佐郝龍斌，兩人和郝的關係更像諍友。據形容，開會時就算出現類似「龍斌，你如果不懂就不要講……」這樣的話，郝頂多是馬上頭低低，即使偶有爭辯，郝通常也不是堅持到最後的那位，互信無人能及。

客卿出身的李永萍，政治嗅覺敏銳、作風強悍，某種程度填補了郝市長粗線條管理方式，在市政會議裡，李永萍通常扮演鎖螺絲的黑臉，郝市長反成了「和事老」；對外，李永萍幫忙郝團隊「打打殺殺」，從外界角度來看，她的角色辛苦卻不討喜。

像花博這樣大型的國際活動，遇上競爭激烈的五都選舉，等於提供了一個超級大的箭靶，各方射來的飛鏢，不管準或不準，力道或大或小，都不斷「蹂躪」著郝龍斌的選情。儘管如此，郝龍斌猶敢誇口「我的選情不重要，花博辦好才是實際！」除了他有台北市眾多「打死不跑」的藍寶寶當靠山，一直以來，他還有一項「神奇能力」——抗壓力超強，不管發生什麼天大地大的事情，他就是有辦法「鼾聲如常」，連貓纜、文湖線凸槌時，他還是有辦法呼呼大睡，從不失眠，連他太太都嘖嘖稱奇。

「一王二后」為了平息花博、新生高、輔選不力等爭議而下台，就是在大局為重考量下「棄車保帥」，能不能有效止血，尚待觀察。但如果不是被對手打到非常之痛，郝龍斌是不太可能自斷手腳、獨自求活的。

一位藍營熟悉地方組織的人士曾忍不住說，「郝龍斌的命真的不錯，我甚至滿敬佩他的！」因為，一般人要是選情像他這樣膠著，早就急死了，但他即使現在去跑婚喪攤，也沒見他心急著要跟大家握手拜票，有時候還轉身就走了，真的很「穩」。

抗壓力出奇地強
遺傳父親，遇危機照睡

郝龍斌這種泰山崩於前不改色的天賦異稟，似乎來自於父親的遺傳及身教。早年，郝龍斌曾經寫過一篇〈父親什麼也沒說〉的文章，文裡他描述道，「父親被提名為行政院長的那一天，報上喧騰得翻了天。父親回到家裡，吃了晚飯，看完電視新聞、連續劇，進房睡覺。當晚，我站在他房門外，聽著他起伏有序的輕鼾，訝異是經過怎樣風浪的人，能在暴風雨中，心如平波。」即使當了市長，郝龍斌私下言談間也偶爾會透露一些「我爸爸說……」，流露對父親的景仰。（本文節錄自355期財訊雙週刊）